夜已深沉,皇宫书房的烛火依旧明亮,除了梅莉娅,还有一个人也没有睡着。
雷缪尔·艾尔维特·卡斯蒂利亚坐在书桌前,一页一页地翻阅着堆迭如山的文书。金色的发丝在烛光下微微泛着光泽,他的手肘支在桌面上,单手轻扶着侧脸,眼皮慵懒地垂下,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。
桌案上摆放的卷宗极为详尽,涵盖了阿德里安帝国近几年的商贸记录、艾斯特里昂王国对外税收政策、各大贵族商会的财政情况,甚至还有阿德里安帝国第一王子的行事风格与谈判习惯。
他静静地翻阅着,不疾不徐,偶尔在某些关键数据旁做上标记,或者低头轻笑一声。
——克莱门特最近在王宫中的表现已经足够让人失望。
克莱门特沉迷赌博,债务缠身,甚至在宫廷宴会上,当众与情妇争吵,争得脸红脖子粗,连王室礼仪都抛诸脑后。他的正妻站在一旁,脸色苍白,却无力阻止这场闹剧。
宴厅里本该高雅流畅的交谈声逐渐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贵族们意味深长的目光,掩盖在酒杯后的冷笑,以及那些还勉强站在他身后的几位保守派老顽固的沉默。
他们曾是克莱门特最坚定的支持者,或是因为家族利益,或是出于对嫡长子这一身份的固执忠诚。但即便如此,面对眼前的荒唐景象,他们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动摇。贵族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,而克莱门特丝毫未察觉,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与荒唐中。
但他并非孤立无援。教会的某些高层仍在暗中扶持他——他们需要一个无能却名正言顺的继承人,以便在未来将王国的权力引向神殿,而不是皇座。即便贵族们渐渐失去耐心,教会仍在试图稳住他的地位,将他塑造成一个傀儡。
只是,所有人都知道,傀儡若是愚蠢到无法站稳,连幕后之手都无法支撑他多久。而克莱门特正一步步地将自己推向深渊。
一个连自己都管不住的废物,如何坐稳王储之位?
可惜,克莱门特依旧顽固得可笑,仍然把自己当作国王唯一的继承人,仿佛只要他不承认现实,王位就会永远属于他。那场即将到来的贸易谈判,是他最后的筹码,也是他幻想中的翻身机会。
但雷缪尔比任何人都清楚,这场谈判不会成为他的救赎,只会成为他的葬礼。他不仅不会证明自己,反而会在所有人面前彻底崩塌,连最后一丝可怜的威望都会被碾碎在泥里。
他会帮他一把。亲手推他下去,确保他摔得再也爬不起来。
指尖缓缓滑过书页,雷缪尔轻轻翻到最后一页,眼底的光微微晦暗。片刻后,他低低地笑了一声,嘴角弧度浅淡,却带着说不出的恶意。
——游戏,可以开始了。
次日,皇宫议政厅。
克莱门特端坐在长桌上,满脸自信地看着对面的阿德里安帝国第一王子赛克雷斯·德·艾希瓦尔。
克莱门特攥紧手中的文件,目光死死盯着谈判方案。
只要这次谈判成功,只要王国能在这场贸易中获得最大的利益,他就是这场胜利的最大功臣。到那时,那些质疑他、嘲笑他的人,全都得闭嘴。那些叛徒贵族、那些只会冷眼旁观的老顽固、那些蠢得以为可以取代他的家伙——他们都会不得不重新低头,站回他的身后。
而最应该闭嘴的,正是雷缪尔那个贱种。
克莱门特狠狠地嗤笑一声,眼底闪过阴狠的厌恶。那个女人,当年是怎么爬上王后的位子的?一个卑劣的外邦女人,恬不知耻地勾引父王,仗着年轻和那点异国情调,妄想和母后平起平坐。荒谬!她不过是个不要脸的荡妇,却生出了一个更恶心的儿子。
雷缪尔?不过是个披着王族血统的杂种,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狗。他以为自己是谁?以为靠着装乖、扮清高,就能和他克莱门特相提并论?可笑!就算那些愚蠢的贵族对他另眼相看,那又如何?在这个王宫里,嫡长子才是唯一的继承人,其他人,永远只能是寄人篱下的狗。
还有他那个妹妹艾琳,居然还敢在宫里给雷缪尔撑腰,甚至在贵族圈子里对他助力?
克莱门特咬紧后槽牙,指节因为用力攥紧而泛白。他已经受够了那些贵族的态度,受够了所有人拿雷缪尔来和他对比的嘴脸。只要这次谈判成功,他就能一举翻盘,让所有人都闭嘴,让雷缪尔那个下贱的东西彻底滚回属于他的角落!
“阿德里安帝国的粮食供应问题一直都很紧张。”
克莱门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尽量维持住那点属于王太子的威严。他缓缓开口,语气带着习惯性的傲慢与高高在上的轻视,“而我们的王国是主要的粮食出口国之一,你们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余地。”
他目光沉沉地扫过赛克雷斯,像是在俯视一只肥美待宰的羊羔。
“所以,”克莱门特端起酒杯,微微抿了一口,嘴角勾起一抹的笑意,“我建议你们减少对我国艾斯特里昂出口货物的限制,并相应提高对本国贵族商会的税率。”
他在心中冷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