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月的樊川,烂漫山花正是最开到最绚丽夺目之时,娇艳如火,热情地不顾一切地在田野之中燃烧。道路两旁,阡陌纵横,绿树成行,稻田泛着层层波浪。少陵原上村舍相连,粉墙乌瓦在一大片浓郁欲滴的绿意之中格外显眼。山峦起伏之间,古寺宝塔露出尖顶,隐隐有绵长的钟声传来。燕雀欢快地鸣叫着掠过树梢,湿润的空气里酝酿着花香。
丹菲和刘玉锦都凑在车窗前,欣赏着这如画一般的乡野美景。
“南方真富饶呢。”刘玉锦在丹菲耳边低声道,“不过现在这个月份,蕲州的雪也该都化了,只是如今蕲州还没收复,家里庄子里的那些田,怕没人去耕种呢。”
丹菲道:“即便收复蕲州,刘家产业也要充公,那些庄子都不归你了。别去想了。”
刘玉锦沉默了片刻,小声道:“不知道……不知父母的坟如何了……”
丹菲心中一痛,鼻子发酸,半晌才道:“将来咱们必会回去,给二老重新好好安葬的。”
刘玉锦用力点了点头。她探头看了看骑马走在前方的崔熙俊,凑在丹菲耳边低声道:“他真认出我们是……的了?那怎么不揭穿我们?”
丹菲晃了晃手,手腕上的双鱼戏珠的银镯被日日戴着,磨得发亮。
“那……你可打算把这个交给他?”
“你看他人如何?”丹菲反问。
刘玉锦又望了一眼崔熙俊的背影。崔熙俊正跟在段二娘的牛车边。段二娘半个脑袋都探出了车窗,一路都在和他说话。他时不时低头回几句,依旧是清冷淡然的神情,却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。
“孤傲了些,但是不像坏人。”
丹菲啼笑皆非,“坏人会把字写在脸上?”
“那可有好人把字写在脸上?”冷不丁一个声音冒出来,把两个女孩都吓了一跳。
两人这才发现崔熙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她们的马车前,正回头看过来,嘴角挂着一抹谐谑的冷笑。
刘玉锦红了脸,缩回了车厢里。
丹菲带着歉意一笑,道:“表兄说笑了。妹子们久居深闺,见识浅薄,哪里辨别得出什么忠奸良莠?再说了,坏人在脸上写上好人两个字,他就真是好人了?”
“许久不见,五妹口齿倒是伶俐了许多。”崔熙俊话语里饱含着讥讽之意。
“若有冒犯,还请表兄见谅。”丹菲浅笑道,“也不是妹子伶俐了,只是经历九死一生,又跋涉了千里才到长安,见多了生死离别,人情险恶,倒是比以往懂了许多事了。”
崔熙俊抿着唇,道:“都是为兄不好。若是能早些找到你,你也可以少吃许多苦。”
“表兄无需自责。”丹菲道,“表兄已尽力而为……父兄在天有灵,也会感激你的关照。”
崔熙俊抬头望了望远方的农舍,道:“五妹回来后,可有和卫家女郎通过信?她一直很关心你。”
丹菲眉梢轻轻一挑,眼波流转,凌厉之色一闪而逝,抬起头来时,已经又是一副温和秀雅的模样。
“许久不见阿音,也怪想念的。听闻是表兄将阿音救下,送回卫家的?表兄可真真是位英雄男儿!”
崔熙俊锐利的视线在丹菲那张清雅笑脸上停驻了片刻,“卫家女郎当日受了不少惊吓,与我说了很多事呢。”
“是么?”丹菲大胆地迎着他的目光,“阿音平素也爱说故事,十分有趣。她说了什么,表兄可说来听听?”
男人的目光仿佛带着洞穿的力量,欲直达对方内心深处。可是这个年轻的女孩眼神无畏,心思沉沉,周身环绕着重重谜障。她看似纯良而坦然,实则深不可测。她还很稚气,但是她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,支撑着她去面对一切考验。崔熙俊发觉自己看不透这个“段宁江”。
“她也同你一样,国破家亡后,见了不少生死离别,还亲眼见到友人被人谋财害命。那贼人带着她友人的物品逃走了。”
丹菲嘴角缓缓绽开一朵讥讽冷嘲的笑,道:“听着真令人伤心。那贼人没有把卫女郎杀了灭口,可真是她福大命大。她大难不死,必定有后福的。”
崔熙俊沉默片刻,收回了审视的目光,向前方望去,“过了桥,就快到段家别院了。”
说罢,略一点头,策马朝车队前方而去。
丹菲放下了纱帘。车厢里,刘玉锦长长松了一口气,抹着汗道:“这个崔四郎,模样生得这么好,却冷峻骇人。刚才那眼光,活像要吃人似的,吓死我了。合欢,崔郎一贯如此?”
随车伺候的合欢也拍着胸脯道:“奴之前随二夫人住在姚家,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崔家四郎。”
刘玉锦嗤笑道:“这么一副鬼见愁的吓人样子,长得再俊又有什么意思?真不知道长宁公主看中他哪点了。”
合欢也笑道:“不说四郎,就是崔家大娘熙芳娘子,当年也差点就做了太子妃呢!”
“说来听听!”刘玉锦一听就来了兴趣。
合欢道:“那芳娘华容端秀,清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