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还真糊涂了……”叶明薇眼中浮出愧疚,“那这周末有时间吗?”
“他马上要比赛了,周末的钢琴练习只好再排满一点。”江盛怀面不改色,语气越发轻和,“再说,不是要陪小麓过生日吗?在他生日之前,你好好养身体才最重要。”
“他很期待能在生日宴见到你。我也是。”
叶明薇不想让江麓替她担心,心里的无力感又涌了上来。
她的身体已经是这样了。
枯木一样,苟延残喘的续了这么多年。
但丈夫的眼中都是隐忍的爱意和痛苦,她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。
上次偷偷去学校,还连累了一群人心惊胆战。
“那好,也不要让小麓太累了,比赛再重要也没有身体重要。他有空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,我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在休息的。他太独立了,明明很小的时候特别黏我。”
“到底长大了。”
“还要告诉小麓,妈妈很想他。”叶明薇靠在枕头上,眨了眨那双潋滟又温柔的眼睛。
“我知道。”江盛怀俯身,替妻子捋开散乱到唇角的头发。
“你要回公司了吗?”
“没。明盛的事情都安排好了,我这几天都可以过来陪你。”江盛怀从床头随意取来一本书,是游记,书角卷起,想来妻子最近很喜欢读,“要一起看吗?”
叶明薇略略调整了睡姿,按捺住时不时泛起的困倦:“你读给我听吧。”
江盛怀翻开书签停驻的那一页,房间里很快响起他不徐不慢的声音。
不知什么时候,日头西移,卧室也渐渐黯下去。
江盛怀没开灯,只借着昏暗的光看着熟睡的妻子。
半晌,他合上书,悄无声息地离开。
护士长依然等在外面,高昂的薪酬值得她事事上心。
“不要让外面的事情打扰到她养病。”
护士长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情。
“好的,江先生。”
“楼下的野猫。”江盛怀的声音一停,“她喜欢看,就让人喂着吧。别让猫进来。”
“是。我们会注意的。”
真是矛盾的人。
因为自己的妻子喜欢看野猫,所以甚至特地来叮嘱,可他们的孩子受了伤,却不能够来影响江太太的生活。
归根结底,都是因为太过爱重妻子。
可是,真的全然没有问题吗?护士长想起叶明薇的身体,最后无声地落下一道叹息。
正如张淮所说,中瑞的医生对江麓十分上心。
江麓对此也早有预料。
市一院的医生已经给他做好了手术,来了中瑞,检查又重新做了一遍,事无巨细,一应以他为主,关于手臂的后续治疗和复健已经做了好几个方案,只等江盛怀拍板。
已经是受伤的第五天,江家的保姆崔姨一日三趟,商泊云先出了院,电话在每天傍晚准时打过来。
江盛怀还没来过,他的关心经由张秘书转达,或者是被那位助理夸张地渲染。
江麓多了九年的记忆,现在对这位父亲的情感极其复杂。
他耐心地等待着手的情况好转。
周五,江麓的病房。
“传统保守的治疗方法恢复得比较慢,但相较起来,温和许多,而且根据我们的既往经验,病人也不会落下病根。”
江麓时隔三周,终于见到了出差回来的他的父亲。
中瑞的专家亲自来介绍他们最终选定的两个治疗方案。
“另一个方案呢。”江盛怀坐在病床边,身上是如常的定制西装,面容沉静。
而那些被江麓所回想的“记忆”里,他的父亲看起来要苍老许多,神情也更加冰冷。
知晓他的性取向时、在手术室外时、在墓园里时,江盛怀冷静自持的眼睛里都是痛色、都是厌恶。
江麓一瞬间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“医院合作的企业进口了来自美国的一种新药,恰好对骨伤的愈合非常有利,但副作用也很明显,故而没有通过第iii期临床试验,上市搁置了下来。”
所以,这其实是国内不允许使用的药物。
“有利?两个月内痊愈能达到吗?”
江麓看着他的父亲,两个月,恰好是京市比赛的日子。
他知道果然如此。
这只断掉的手,会以比正常时间快上一个月的速度痊愈。
专家肯定地表示:“已经有丰富的前期试验支撑结果了。”
“副作用是什么?”
“骨头愈合的疼痛会翻倍,同时会对情绪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,诸如焦虑、低落等,少量受试者还会出现食欲不振和呕吐的情况。”
一日三餐都在这照顾着江麓的保姆眉头紧皱,她张嘴,却又想起什么似的,匆匆把话吞了回去。
医院敢拿出这个方案,就是知道江先生有很大的概率同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