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格:“太子,他不太好。”
裴宴心里一抽。
西格思量着道:“他登基后没娶妻,把九皇子封了皇太弟,忙朝政把身体忙坏了,最后没活过四十岁。”
大庸富庶,四十岁算短命了。
裴宴皱眉,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,最后迟疑道:“他为什么不娶妻?”
鸿胪寺卿说是身体坏了。
但西格却知道真相,他看着裴宴略微皱眉,确实疑惑的神情。
陆凭阑表现得比他明显太多。
对方是个迟钝的木头,确实可怜。
他答非所问:“你坟墓上的铭,是他亲自刻的。”
西格在大庸待过好几年,对古文有所了解,不懂的,后面他也找人问了:“魂归于清,魄归于宁。三星在天,下照坟茔。黄鹤悲声,辍相崩心。经年万岁,椒花寄思。”
墓志铭分为“志”和“铭”,前者是墓主人生平,后者则是对墓主人的寄语。
裴宴有些愣怔。
她到底在古代活了十几年,冷宫那会,在姬凭阑那把四书五经都囫囵看了。
三星在天,是嫁娶有关的典故。
与其说是墓志铭,不如说,是写给亡者的情书。
裴宴忽然想起过去……姬凭阑看她时,偶尔会露出的无奈神色。
宫变时塞给她的碎银。
芍药的簪子。
步卓死时的箫声。
战乱时的一箭,和慌张的神情。
——如果是这样的话,就说得通了。
裴宴喃喃道:“他喜欢我?”
“何止是喜欢?”
西格看着窗外的薰衣草园,精致如画的脸上,神色复杂。
“他爱你,裴宴。”
会客室里一片寂静。
温热的红茶升起袅袅烟雾, 逸散在空气中。
裴宴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古代的记忆碎片在她脑海中飞快闪过,自从冷宫相遇,整整十几年,那些碎片中有太多姬凭阑的影子。
抽丝剥茧的过程, 并不算太过困难。
裴宴想起, 她将染了风寒的姬凭阑从鬼门关拉回来时, 他复杂的神色。
想起姬凭阑被接出冷宫后,宫道上他们匆匆相望的一眼。
想起年节灯会,火树银花下, 他递给她白玉佩的神情。
想起她死前姬凭阑背光而来,风尘仆仆, 急切到几乎踉跄的身影。
胸口玉佩的触感从未有过的鲜明。
就好像一道已经给出大部分解题步骤的数学题, 裴宴很快就得出了答案。
她有些茫然地想, 为什么她从未察觉?
她知道得实在太晚,一切都没有意义。
她和姬凭阑之间隔着岁月和生死,难以跨越。
裴宴感觉自己的脑子分成了两部分。
一部分忙着回忆过往的记忆,一部分则把西格的话来来回回咀嚼。
咀嚼着咀嚼着,她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:“你刚才问我, 我死得最早,为什么这样年轻——不是‘死得比我早’,而是‘死得最早’。”
这意味着,除了西格, “转世重生”的,恐怕还有其他人。
他,或者他们, 不仅和西格认识,上辈子死亡的年龄以及转生后的年龄, 恐怕都能和他对应。因此,西格才会得出“死得越早,投胎越早”的结论。
至于他或者他们的身份。
裴宴忽然想起,刚才西格说到大庸情况时,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,眼中闪过了意料之外的神色,像是没想到,她对她死后大庸的情况一无所知。
这代表着转世者中有某个人,不仅了解大庸的情况,而且还和她十分熟悉。因此西格下意识认为,她已经从其他转世者那,得知了大庸情况。
裴宴在古代,并没有太多交情深的人。
这些人里头,西格打过交道的,就更少了。
裴宴缓缓抬起头:“除了你以外,还有其他转世者。”
“其中一个,是姬凭阑么?”
西格握着红茶杯的手一紧。
他刚才就已经做出决定,现在说一半,瞒一半,也没有什么意义,反倒会让裴宴回过神来后,因他的隐瞒欺骗,对他产生讨厌。
但理智是一回事,情感是一回事。
他到底还是犹豫了片刻。
直到他看清裴宴神情。
她略微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挡住眼睛,像是在接受审判。
西格呆愣片刻,抿了抿嘴:“我见过的,跟我一样的人只有一个——他现在姓陆,叫陆凭阑。”
“他是华国陆氏集团董事长的亲侄子。事实上,我十分意外,你竟然没跟他碰面。”
裴宴这下是真的愣住了。
她的确知道陆白华有两个侄子,只不过她向来不爱八卦,也不爱多管闲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