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久瑶没有提灯,小心穿过宫道。
她穿着宫侍的衣衫,衣裳朴素,身形又小,很轻松躲过几队守卫。
眼见穿过回廊,很快便是沈家守卫之处,她却在回廊中望见转角立着两道影子。
一人半跪在地,道:“殿下,小人曾受过容妃娘娘恩惠,近些时日听闻了娘娘的状况才斗胆见您……若您救驾有功,圣上定会允准您去探望娘娘的……”
无需猜测洛久瑶也知,另一人定是洛久珹。
她白日嘱咐过沈停云,如今并不怕此人再暗中算计。
洛久瑶转身要走,四下却传来脚步声,她心尖一紧,匆匆寻找掩身的地方,却忽而被一人拦腰掠到怀中。
一只手自后轻轻拢过,将她的面颊掩在衣袖下。
“是我。”
熟悉的味道漫卷周身,她本乱了方寸的心脏跳动得更为剧烈。
洛久瑶揪住身后人的衣袖,任他拦腰带起她,带着她躲到回廊的石墙后。
脚步声逐渐近了,回廊一角的洛久珹二人也已掩藏身形悄然离去,灯影自回廊的小窗晃过,好一会儿,巡察的守卫又走远了。
回廊后是一处死角,灯光与月光被墙闱遮去大半,眼前骤然昏暗。
腰间的力道松下来,衣袖随之放下,洛久瑶转过身。
下一瞬,原箍在她腰间的那只手重新伸来,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。
背后是冰凉的墙壁,洛久瑶借着自檐顶流下的些许月色,勉强看清面前人的模样。
她看清他,也看清那双眼中翻涌不休的情绪。
经冰凉的月色一染,眼前人的目光竟有些陌生。
他惯来最是知分寸擅克制,如今那双眼被月光点亮,却好似隐隐含着将燃起的焰。
上一次让她有这样陌生的感觉,是他教她习刀的时候。
“殿下。”
沈林唤了一句,洛久瑶才从他的目光里缓过神来。
他牵着她的腕,似乎有话想要同她说,却克制着,只微微动了动唇瓣。
洛久瑶动一动手腕,道:“不用牵这样紧,我不会跑的。”
她抬起另一只手来,轻轻抚了抚他垂下的发。
他不说话,她便又顺着那缕发攀上去,想要触碰他的眼睫。
“沈林,你同我说说话吧?你有话想同我说。”
眼尾的冰凉压下胸腔里难止的跃动,沈林松了松力道。
他垂眼看了她许久,终于说:“是,早知道要这样久才能见面,上次分别,我该多与殿下说些话的。”
洛久瑶心下微动, 回握住他的腕。
“沈林,我现在也在听。”
沈林倾身靠她近些,开口, 言语间却隐含着质问:“殿下答应过臣,若宫中有消息,会送信给臣。殿下送平安扣给太孙殿下,又送瓷瓶给太子妃……这些, 是给臣的信件么?”
洛久瑶自知理亏,只好道:“你知道的,我如今在宫中不便行事,只能以此向你报一声平安。”
“臣知道殿下的难处。”
沈林轻叹,抬手至她颈侧却又悬停,用只指尖轻轻点过那处结痂的伤口,“信件不要紧,这些都不要紧,若殿下时时安好,即使没有送信给臣也不要紧……可殿下想借那些物件道一声平安, 臣却听闻殿下的处境并不好,如今亦亲眼所见, 殿下又受了伤。”
“没关系的, 只是小伤而已,已许久了, 不碍事的。”
洛久瑶心尖发颤,连声说着无事, 又试图转移话题, “我还想问你,御史台的柳大人怎会突然盯上何家?秦征今日所言, 背后是你在查对不对??”
沈林的应话极为潦草:“是臣。”
洛久瑶揪着不放:“为什么这样突然?”
沈林道:“为了殿下。”
洛久瑶一时无言。
……多日不见,他怎么变得嘴甜了。
不等洛久瑶开口,沈林正了正神色,解释道:“去岁涝灾一事的蹊跷御史台本也在暗中有所探查,只是一直找不到充分的证据,如今才有些起色,臣铤而走险捉了与当时之事有关的人,又顺手添了些证据,未料那些人便不打自招供出了何家的人。”
“何家人为了功绩枉顾百姓,数千人命作债,即使如今有太后求情,来日他们也是迟早是要还的,臣此次不过挑一个合适的时机。”
洛久瑶点头,明白过来:“你手里还握着旁的证据没有拿出来,虽有柳大人在前,但何家人若知是你,极可能对你动手,所以今日秦征才会那样说。”
“那些于臣而言都不碍事。”
沈林眼中仍沁着心疼,道,“倒是殿下留在宫中,总是会受伤。”
“大人在担心我。”
洛久瑶捉住他的手,朝他绽出一个笑来,“那大人想想办法,若是时时跟在我身边,我便不会受伤了。”
沈林的睫羽轻抖。
有灯火自回廊的小窗闪